我很討厭蟑螂。


與其說討厭,不如說是痛恨吧?
不,平心而論,我對蟑螂的負面情緒中,害怕的情緒恐怕佔了十有九成。


更正,我害怕蟑螂。說得更精確些,我恐懼蟑螂。

我不是畫技爛,只是拒絕畫得太寫實。




















蟑螂從頭到尾沒有不讓人恐懼的。
長滿敏銳觸毛、稍聞動靜便跑得比人還快的腿,可怕;
那東觸西探,充滿了狡詐惡意的觸鬚,可怕;
經年累月在污穢垃圾堆中滋養熟成充滿病菌的外殼,可怕;
如糞尿般龌龊不堪的咖啡色澤,可怕;
肥厚飽滿,拖鞋一拍便會將內含之寄生蟲噴濺四處的肚腸,可怕;
那偏偏喜歡往人身上逃竄的卑劣習性,可怕;
那超高、令人聞風喪膽的翅膀,更是可怕中的可怕。




對我而言,蟑螂兩字便是等同蟑螂自身的噁心存在,
光是看見這兩個字,腦中便浮現蟑螂擺動著毛腿四處爬竄的模樣。
有很長一陣子,我只要看見書籍上出現「蟑螂」兩字,
要不是拿奇異筆塗成「■■」,就是用不透明膠帶貼起,眼不見為淨。


是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恐懼的?這我倒記得很清楚。
還沒上小學前做過一個夢,我身處三姑的家,
進入大門後必須穿過一處由鐵皮搭建、
密不通風充滿霉味的長廊才能抵達正廳。
我走到了長廊的一半,在正廳門口等著我的卻是一隻砂石車大小,
醜惡至極的巨無霸蟑螂。
(請自行插入RPG遊戲中魔王的音樂)
驚醒後明知是夢,但對蟑螂的恐懼卻從此深植腦海,揮之不去。


小時候懼怕蟑螂的外型,長大後懼怕蟑螂的髒。
讀了點書之後,明白了蟑螂身上帶有許多危險的病菌,
從此哪怕只是碰到路上的蟑螂屍體都會刻意繞道而行,
唯恐沾染到不知名的微生物。


總之,我怕蟑螂。怕到了極點。到底有多怕呢?
大學時曾因瞥見空中掠過的黑影,以為是飛蟑螂,
嚇得從上鋪直接跳下床,扭傷了腳踝,
連滾帶爬地大叫衝出宿舍房間。事後發現只是一隻天牛。
同學們笑彎了腰,我卻滿頭大汗,活像剛逃離鬼門關。


大概就是這麼怕了。



然而我有過曇花一現的無懼時刻,短暫不怕蟑螂的奇妙經驗。
事情發生在小學,當時全班在視聽教室上課,
下課時我們在碩大的影片播放廳裡跑著玩鬼抓人,
有幾位男生發現教職員專用的沙發下方有幾隻蟑螂屍體。


我不知哪來的膽量,居然捏起了蟑螂的觸鬚,把乾癟的蟑螂屍首提了起來。
旁邊的同學一陣驚呼,幾位原本就膽大的男生則拍手叫好。


然後我做了所有幼稚的小學男生都會做的事:拿蟑螂屍體嚇女生。
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用蟲子屍體嚇人,雖然當下倒是很愉快,
不過我依然無法理解我當時是哪來的勇氣抓蟑螂。


即使上了國中、高中,家裡出現蟑螂時依然會尖叫著請家人代為處裡。
到了大學,在宿舍或租屋處看見蟑螂冒出時也會跪求同學辦劊子手兼送行者,
把蟑螂送往另一個世界。縱使丟臉,久而久之大家也就習慣了。
畢竟再厲害的強者也會有懼怕之物,我身為一個凡人,
最懼怕的東西剛好就是蟑螂又何妨呢?


多年後,我有了工作,有了責任,面對過有一餐沒一餐的經濟壓力,
經歷過人生的認同危機即無數個輾轉難棉的夜晚,但我還是懼怕蟑螂。
對我而言,蟑螂是一個獨立的恐懼分類,
它的程度是不會因為受過更大的恐懼而感到相對輕鬆的。


最近社會十分動盪,也出現過不少轉捩點。
許多人不畏強權挺身而出,說出了自己的訴求和理想。
電視上常見許多既得利益者為了鞏固不堪一擊的信仰,顛倒是非黑白的模樣。
天災人禍總是能獲得霸佔媒體頭條的特權,讓人的心情灰暗一整天。
在這種巨大壓力之下,人類總是會做出一些瘋狂的事。


例如我現在敢直接用手指壓死比米粒還小的蟑螂幼蟲了。
雖然尺寸超過紅豆大小的蟑螂依然足以讓我頭皮發麻。


對了,前陣子當我望向電視上口沫橫飛的名嘴、
睜眼說瞎話、推託閃躲的功力高到讓你懷疑他開外掛的政客,
以及某些新聞亂報都不用負責的記者時,
我不知為何突然有股拿出奇異筆和不透明膠帶的衝動。


這八成也是一種成長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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